【喻黄】天作之合(上)

为了不写活动文,我默默开了篇新的。

瞎几把乱扯的古风文,大概可以或许能日更。

相信我,很甜的(看我真诚的眼睛

————————

黄少天并不知道自己的师傅要带他往哪儿,只记得舟车劳顿,整个人都不好了,丁点话都不想说,只想快快到达目的地歇息。

他从未去过这么远的地方,先一两天一路的青翠满目尚算新鲜,毕竟小孩子,兴奋劲儿还没过,马车再颠簸也还是忍得住,之后渐渐腻味,黄少天便开始时不时问一下魏琛到了没,相隔再远的青山给人感觉都是相似的,见多了能让人生出空听到车轮子咕噜噜地响其实人压根儿还在原地的错觉,再再然后,黄少天已经是连问都不稀罕问了。

他们动身时是六月初三,中途还在别处耽搁了几天,到安平城时已是六月十九。安平城内百姓口音倒和蓝溪阁所在的地方口音有些相像,黄少天连蒙带猜,大概懂他们讲的是什么意思,语言相近,便显得这个地方不算太陌生。街头老伯挑的桶还贩卖着消暑的梅子汤,烈日当头,听着老伯沙哑的叫卖声,任谁都嘴馋,想去买一碗的。

但魏琛似乎是有正事,下了马车后带着黄少天直奔城北去,黄少天经过那个酸梅汤桶,咽了咽口水,也不好多说什么。他们在城北的一处大宅子前停下,府前牌匾端端正正写着“喻府”

二字,两侧还摆着对石雕狮子,大门半开着,黄少天还想伸头去看个究竟,就被魏琛扯着领子往后拽了回去。

“干嘛呀。”黄少天在蓝溪阁放肆惯了,不是很懂规矩,被人这么一拦,小孩子脾气就上来了,十几岁的小少年在原地蹲下,撇着嘴不理人。魏琛头疼地看了黄少天一眼,他在马车上讲的规矩看来是半点没过这破少年脑子。

不过也是,蓝溪阁阁主带头懒散散漫,唯一讲讲规矩的只有副阁主方世镜,黄少天自被捡回来就跟着魏琛在禁地大阵中历练,闲下来方世镜教他识文断字,每日大概一两个时辰,太刻板的东西方世镜不怎么教,生怕束缚小孩天性。再者,黄少天长得实在讨喜,嘴又甜,阁中上下都喜欢他,无伤大雅的玩闹没有人会刻意纠正。只是外头不比蓝溪阁,外头规矩多,要是过分逾规,说不准会得个“有娘生,没娘教”的咒骂。

魏琛想要去敲门示意时,有个声音倒从身侧响起:“是父亲的客人吗?”

魏琛和黄少天朝声源处看去,那是个身材纤细的少年,面容清秀,一身白衣衬着他皮肤更显白皙,唇色也比寻常人更浅,但他眼眸很亮,细长的眼睫自带淡淡笑意,黑发没有束起,只散在身后。老实说,这是个生得极好看的少年郎,只不过黄少天的关注点只在少年手里端着的那碗酸梅汤上,魏琛的关注点只在少年脖子处系着的那个玉质平安扣上。

魏琛点点头,说道:“在下魏琛,令尊当年有一事求于我,如今时辰将至,我来践行约定。”

少年应了声,领着魏琛进门。黄少天懵懵懂懂地跟进去,他看着那少年朝循声过来的家仆说了句什么,家仆便急匆匆地往里头先走了,留他们三人在原地等。

然后在黄少天意料之外,少年拘谨地走到黄少天身前,把两手一直小心端着的瓷碗递过去,“你要喝酸梅汤吗?我……我没喝过的。”深色汁液还有满满一大碗。

黄少天这时候反倒害羞起来,下意识去看魏琛,魏琛说道,“你想喝你就喝嘛。”

得了魏琛允,黄少天也不客气了,接过少年手中的瓷碗,咕噜咕噜喝下去,酸酸的酸梅汤消暑又解渴,他还知道分寸,给少年留了大半碗,他笑嘻嘻地把碗递回去:“谢谢大哥哥。”

少年温和地笑笑,把碗转到另一边,抿了小口,很慢地喝完剩下的酸梅汤。

 

喻家老爷一听魏琛前来拜访,马上就让人备好上茶接待,顺便打发了两个小孩去后院玩。

“就是那个孩子吗?”喻老爷和魏琛坐下,直接进入正题。

魏琛点点头,“是,有他在,大公子应该能平平安安度过七月初二。”

七月初二鬼门开,阴间妖魂伺机而动,活人身带阳气,原本是不怕的。可偏偏喻家头生子是百年难见的至阴体质,活人至阴,妖魂易上身。那会儿大公子满月,喻家设宴,魏琛浪荡四方,刚好到这安平城落脚,听到有白混饭的便宜美事,当即就去了。哪曾想进了喻府,隔了老远就觉得不对——有股微弱却极其凶煞的阴气混杂其中。

他循着迹象直找到抱着大公子的乳娘,离得越近越能感觉到那阴气的源头,正是刚刚足月的婴儿。乳娘还在和夫人夸赞说孩子好带,不哭不闹的。喜气洋洋的日子,周遭都是道喜的欢乐声,只有魏琛皱起了眉,十分的格格不入。

 他在角落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了些,端着正儿八经的笑脸朝夫人道喜,喻夫人温柔贤淑,多呆在家,自己丈夫结识了些什么人不是太清楚,见魏琛一脸我和你丈夫是好兄弟的神情,便也放心地默许了魏琛从乳娘手里接过婴儿。

婴儿一到手,魏琛手极快,藏着的符纸干脆贴上婴儿襁褓,乳母和夫人看得呆了,一下子慌得连声都发不出来。襁褓内婴儿开始疯狂挣扎,符纸依然紧紧压制着襁褓,魏琛心里也慌,嘴里的咒没停,好在婴儿最后还是吐了一大口黑气出来,魏琛慌忙将婴儿塞回给乳母,背后的桃木剑出鞘,把黑气散得干净。婴儿的哭声嘹亮,似乎是受了极大惊吓。

幸好上身不久,妖魂还未成型。魏琛收了剑,看见闻讯而来的喻老爷,率先抱拳致歉:“在下魏琛,刚多有冒犯,望老爷见谅。”

夫人却是马上跪下了,哭着道:“求道长救救我的孩子。”

“怎么回事?”喻老爷没见到刚才惊心动魄一幕,只听见孩子啼哭,赶过来就看见这素不相识的男子手握桃木剑,眉头紧皱地望着乳母手中的孩子。

魏琛也不废话,“这孩子体质至阴,极易被妖魂附身,怕是活不久。”

妖魂阴气重,非特定日子不出,逞凶作恶也极易暴露行踪,但若是妖魂和这至阴体质的活人彻底相融,便是获得了在阳间活动的资格,活人身躯提供了新的气息,能掩盖住妖魂本身阴气。撇开妖魂,便是寻常妖兽,得了这身躯,也有诸多好处,能省下修炼成人的几百年光阴。而人若被上身,魂魄很快便会被挤出去,彻底成为孤魂野鬼,难入轮回。

至阴体质很罕见,但也不是不能活下去。所有至阴体质命中劫数都在十二岁的七月初二,鬼门大开之时。若能熬过,便可得一世无忧。只是,书中所载,活下来的人不过寥寥,更多的,死在十二岁前,身躯被他物所占,魂魄难寻。

魏琛记得深刻,那些活下来的人都有个共同点,大劫时身旁都有个同样体质特殊的人。一个至阳体质的人,是破局的关键。他白吃了喻家一顿饭,便应下了尽力去寻世间至阳之人来救喻家孩子。

 

他走时留了个平安扣给小孩子,千叮咛万嘱咐让喻家人不得放小孩随意乱跑,平安扣可保他一时,但说到底不是万全之策,还是要小心为上。

 

“阿安自小多病,在偏院养着,我总是很担心他连十二岁都熬不到,如今有了法子能活下去,做父亲的自然是……”喻老爷深深叹了口气,“家里弟妹年纪小,他身子好时还会帮忙照顾一二,实在是个懂事孩子。”

喻家头生子这般命数,做父亲的虽然沿用了家族规矩给这孩子取名文州,望将来入仕能匡扶天下。但平时念的小名却是用了简单的一个“安”字,叫阿安,那些富贵显赫的期望都比不上想让这个孩子平平安安来得重要。

魏琛养大黄少天,也算是勉强能体会一二。

 

不过房内这番话,半点没落到两个孩子耳朵里。

两个孩子年纪相仿,细算下黄少天不过是小了半年,做朋友真不过是一碗酸梅汤能解决的事。喻文州自小养在家中,像极了笼养着的美丽鸟雀,对外面的世界向往不已,黄少天平时听多了些志怪故事,有了倾听者便一发不可收拾地讲,这些天相处下来,两人越发熟络。

偏院内一方天地,黄少天早玩腻了,隔三岔五拉喻文州去街上玩。魏琛悠哉游哉跟在这俩孩子后,有他看着,喻家人放心不少,也放纵了喻文州被黄少天带着到处跑,喻夫人疼孩子,见两个小孩出门还特意给了他们不少银两,让他们喜欢什么尽管买下。酒楼的说书先生,沿街卖莲子的大婶,还有卖甜豆花的嬷嬷,黄少天从街头光顾到街尾,喻文州在家里呆得久,不知道原来自己住的地方外边还有这么多有趣的玩意儿,黄少天喜欢的他也喜欢,不到半日,两个人随身的袋子便鼓囊囊的。

 

在喻府这几日,黄少天跟喻文州住一块儿,原都是男孩子,也没什么要避讳的,魏琛依然没有跟他说来这里究竟要做什么,黄少天玩心更重,跟在喻文州身边多了乐得都把要问正事这件事忘了个彻底。

在外头疯闹了几天,喻文州累了,要在家歇。是嘛,喻文州这小身子骨,看着比自己还弱,晚风一吹还得咳几声,可不得在家好好歇着嘛。黄少天心想,索性也陪他老实呆着。

喻文州房间内书多,黄少天在书架上挑挑拣拣才翻出本封了尘的话本。他体热,容易冒汗,这夏天在角落呆着翻书,手还摇着蒲扇喊热。这闲不住的性子,让他安静看一下午书有点难,翻了好几页,黄少天就拿着话本去骚扰喻文州。

 

“文州哥哥,你就给我讲讲嘛。”他趴在书桌上,朝喻文州撒娇道。

喻文州放下自己手中的笔,宣纸上安平城街道快要完成,他已经画了好几天,原是只有寥寥几笔轮廓,如今还添了些旁的,只突兀几笔,黄少天看不出门道,见他的动作,习惯性掠过纸上内容,把自己手中的话本递给他。

 

话本上不过也是个俗套的讲人间情爱的故事,唯一能称道的是其中几页插画实在画得精细,人物栩栩如生,该是请了位不错的画师促进销量。不过小少年,正当懵懂年纪,对情爱一知半解,剧情再俗套,也能勾起几分新鲜。

黄少天就这么趴着听喻文州讲。喻文州的声音温和,特别适合讲这种细腻缠绵的故事,而且这无事可干的午后,黄少天也没别的好打发时间,便边听故事,边端详起喻文州的样子来,喻文州的模样当真是很好,比黄少天见过的很多人都好看,睫毛长长的,眼尾处还有很淡的一颗小痣,头发又黑又顺滑,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下手勾了缕在手里把玩。

喻文州感到动静,也不拦他,仍是把故事慢慢道来。

 

“那句什么……”黄少天突然截住他的话,好奇地问。听书时太文绉绉的诗句他一直都听不太懂,刚巧喻文州又说道话本里头有情人终成眷属,洞房花烛夜内那正中了状元的公子拉着少时青梅的手说悄悄话,正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四句十六个字,黄少天只听过后八个字,前面的半懂半不懂的。

 

喻文州便耐心跟他解释。

 

待到故事完,太阳已经是西斜,喻家快要开饭了,黄少天听到了个皆大欢喜结局,开心得很,眉眼弯弯地从手里变戏法似的变出一颗糖块塞喻文州嘴里,“谢谢文州哥哥,请你吃糖。”

糖块儿融在舌尖,甜味散开,丝丝缕缕渗进身体,让人心情变得更好,喻文州也笑了,“谢谢少天。”

没人跟他们说,今日已是六月廿九,离喻文州命中劫难还有三天。

 

七月初一晚上,安平城变了天,穿堂风凉飕飕的,喻文州咳嗽得比平时厉害,魏琛顺手给喻文州披上件挡风的披风,然后把黄少天扯到了院子里。

 这两天喻文州打发了他出去玩,自己把自己关在门里说要画画。黄少天刚进屋就看见新画好的画还没收,正想去看个究竟,就被魏琛拖出来了。画已经晾好,他瞧着喻文州拿了个锦盒把画收好,懊恼地朝魏琛发小孩脾气:“有什么事不能一会儿说,我还没看到画呢。”

 “喻文州的劫难就在今晚。”魏琛直截了当地堵住了黄少天的嘴,“听好,我今晚会在这个院子护法,但鬼门一开,所有妖魂都会过来找喻文州,我虽说叫了你几个师兄过来帮忙,但难保没有漏网之鱼,如果进了屋内,只能由你来斩杀。”

 黄少天知道妖魂都什么脾性,听到妖魂二字眼神瞬间变了,魏琛又说了很多要注意的,他都一一记在心上。他喜欢玩闹,总是很不正经的样子,但到了做正事时会格外认真,魏琛也知道这一点,多少放下心来,“这些事你不要和喻文州提,免得他自己慌乱,今晚你也就按寻常一样就行,记住,你别傻乎乎也睡过去了。”

 黄少天点点头,转身回了喻文州房间。魏琛也开始布阵,离午夜鬼门开还有一段时间,他还来得及。

 

全程被蒙在鼓里的喻文州似乎也嗅到了今晚的反常,见黄少天神色如常地回来,忍不住问:“你师傅找你什么事啊?”

黄少天倚靠在书桌边,笑着说,“我们副阁主来信,说我师兄做了个很漂亮的木鸢,可以飞很高,他想我应该会喜欢,叫我早些回去玩。”

的确是有木鸢一事,不过不是现在,是开春那会儿。那木鸢做得精致,可是不太结实,飞了一会儿就摔下来,摔得七零八乱的,师兄还难受了好一阵子。

喻文州听罢,问:“你要回去了吗?”

“是啊,”黄少天理所当然地说,“我还要回蓝溪阁学本领,等到以后再大些,我就去更远的地方,师兄总说蓝溪阁外有一个很大的世界,山川壮丽,不同地方的四季也不一样。我想去见识见识。”

小小的少年郑重地说着云游四方的志向,少年豪情也感染到了喻文州,引得他也把自己想法说了出来,“我爹说过迟些也要送我去参加州县考试呢,我想为官,像书里那些贤臣一样为天下做些事情。”

“你可以的。”黄少天不知道科举有多难,他只翻过喻文州书架上别的书,晦涩难懂,他连一页都看不下去,喻文州都看完了他一定很聪明,少年郎大多便是如此,只信自己,说可以就可以。喻文州被他笃定的话逗笑了,他今晚分外乏困,又和黄少天聊了几句,便早早睡下。

 黄少天靠着床头,借着烛火的光亮拼拆鲁班锁。他的手巧,闲来无事喜欢用这个打发时间,以前蓝溪阁他和几个师兄还比试过谁先更快把鲁班锁拆开,结果是他赢了,于是那晚师兄弟偷偷摸摸去后山烤鸡,黄少天如愿分到了一只大鸡腿。

 离午夜越近,黄少天越觉得阴森,他放下鲁班锁,进入高度警惕的状态,魏琛不久前把黄少天的桃木剑拿了进来,黄少天把桃木剑拿在手中,又看了看睡得正熟的喻文州。妖魂想觊觎他朋友,那就是不行。他被魏琛捡回来就丢在禁地大阵训练,那些傀儡人出手又快又狠,练了好几年,黄少天终于也能把傀儡人打得嗷嗷惨叫。论剑术,蓝溪阁除了魏琛,他已经没了对手。

午夜来的那一刻,妖风四起,房内的火烛瞬间便灭了,黄少天听到魏琛在院内高喊了一声“黄少天,你照顾好喻文州。”他大声回应了一句,左手下意识便伸手握住喻文州的手。

 鬼门开,至阴体质的独特气息掩盖不住,妖魂果真如魏琛所说全都吸引过来了。院外叫声凄厉,喻文州受了影响,嘴里开始呻吟着喊冷,似乎是睡得不安稳,黄少天给他掖好被子,发觉还是于事无补,喻文州的手比平时更冷,而且随着外面叫声更喧杂,他的身体开始打颤。这不是个好兆头。

 黄少天顾不得了,扶着喻文州起身,让他趴在自己的怀中,他天生体热,想来比被子更能取暖。他倚靠在床头,把喻文州和被子抱得严严实实,双腿也勾住了喻文州冰冷的腿,喻文州迷迷糊糊靠住了热源,没有冷得那么难受,无意识地往黄少天脖子蹭了蹭,头埋在他肩膀上。黄少天手握桃木剑比在喻文州身上盖着的被子上,长夜漫长,这才不过是开始一会儿。

 魏琛所说的漏网之鱼果真有,黄少天左手死死地抱住喻文州,右手挥动起桃木剑,把居心不良的妖魂打散在床边。妖风还在肆虐,听着屋外的动静,想来魏琛和一众师兄的压力也很大。他守着喻文州,生怕喻文州真的熬不过这劫难,喻文州睡得难受,皱紧了眉,黄少天低声哄着他,说没事,很快就好了。他还记得喻文州睡觉前笑着跟自己说:“等你回去时我把画送你。”那双好看的眸子明亮如星,黄少天看得欢喜。

他听方世镜说过,妖魂若成实体,面目可怖,眼神浑浊无光,脑中只知杀戮,所以是祸患。幸而妖魂成实体也难,人间才没有因妖魂发生大乱。既然它们今晚前赴后继、不计后果也要来这里,那说明喻文州有可以助他们成实体的东西,再想想,少年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呢,无非身体性命。黄少天恨得牙痒痒,他通通想明白了,初见时魏琛就说过自己是至阳体质,天下妖物邪祟都惧怕自己,很适合做个降妖除魔的道士。世间万物有阳有阴,怪不得魏琛把自己带到喻文州身边,怪不得要喻文州的劫难要他参与。

 

这天下,搞不好真的只有自己能救喻文州。

 

越到后面越是难熬,临近天光,溜进屋里的妖魂居然多了起来,像是要趁着最后一刻垂死挣扎一番,黄少天听到了一个师兄的惨叫声,心里一紧,慌乱间他想起很久之前他扒拉方世镜的书,看到一行似乎很有道理的话。

 “人之阳气最重在于唾液。”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他低头含住喻文州的唇,舌头小心翼翼地撬开他的嘴,亲吻起他来,喻文州似乎有点反应,抬起头乖巧地任由他亲。黄少天从嘴巴亲起,嘴角,下巴,颈侧,他慢慢地舔舐着喻文州的肌肤,动作温柔得如同把玩喻文州头发那会儿,生怕弄疼了怀中的少年,但望向床边妖魂的眼神却是和手中的剑一样凌厉。

 方世镜的书居然还有点用处,原本张牙舞爪直往床上扑的妖魂多了份忌惮,反应也慢了,黄少天亲着喻文州,下手越发得心应手。

 终于熬到鸡啼,妖魂一下便逃得无影无踪。喻文州身子仿佛失了束缚,彻底软在黄少天身上。黄少天把桃木剑扔在地上,右手拍了拍喻文州的脸,“喻文州,你怎么样了?”

 喻文州费力地睁开,看见是黄少天,难受地说:“好热。”是热,喻文州的身体突发高热,烫手得很,黄少天慌忙把被子给他移开,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床上。喻文州平时看着瘦,亲手揽过更觉得他瘦。

 魏琛也紧忙走进来,见到喻文州躺在床上,还有呼吸,便也放心下来,叫黄少天去让下人把早备好的汤药端过来。黄少天不敢怠慢,马上就去了。

 喻文州的平安扣有了一条很深的裂痕,不能再戴了。魏琛小心地把那红绳解下,交给喻夫人让她好好保管。这一劫难,喻文州终究是平安越过了,那晚上一起护阵的一位师兄受了伤,魏琛一行人又在喻府停了小段时日,等到师兄伤好到差不多了他们启程回蓝溪阁时,喻文州也恢复了精神,随父母一块儿去送行。

 

临别那日天气很好,天上有云,遮住了让人难受的烈日。喻文州气色比初见时好不少,头发也束了起来,显得人分外精神。

他把锦盒交给黄少天,很轻地说,“一路保重。”

黄少天笑笑,接过了那个锦盒。正想往马车去时,喻文州像是鼓起了勇气,扯住他的衣袖,凑近了很快在黄少天嘴唇亲了一下,然后小声地说,“我跟我爹娘说了,等我及冠就去蓝溪阁跟你提亲,我看书里说,亲了,就要负责的。”那晚他虽意识模糊,却记得和黄少天亲了,嘴唇很软,似乎也很甜?

 在旁拉着马缰绳的几位师兄见到两个少年这样,早放肆地笑作一团,见自家小师弟一副要拔剑砍人的表情,吹了声口哨便策马先走。喻文州的耳朵都是红的,低着头不再说话了,黄少天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出搞得面红耳赤:

 “不要你负责,我又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小娘子。”黄少天扔下一句话,慌里慌张地钻进马车。

 魏琛抖了抖缰绳,马车车轮又咕噜咕噜地转。离安平城越来越远了,黄少天压不下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忍不住掀开车帘子往城门望。

 他看见那个少年还站在原地,灰蒙蒙的城墙前,唯有一人白衣胜雪。

 

彼时黄少天十二,后来他及冠后,如愿一人一剑一马闯荡天下,心情好时斩斩妖作作法,赚些行路盘缠。他走过江南塞北,见过风花雪月,见过黄沙戈壁,信鸽腿上绑着的纸条总没见说要他回去蓝溪阁成亲,许是那人也懂事了,知晓年少不过是句玩笑话,当不得真。不过他也听过那人很多消息,这八九年,他也没成亲,大概心系天下的人都是一个样,忙得连成亲都顾不上。

 只是偶尔梦醒看见窗外月色,黄少天会想起他心上的白衣少年,那么多年,他仍在那儿,仿佛是初见时那般拘谨地朝他笑,手里还端着碗酸梅汤,小声地问他:“你要喝酸梅汤吗?”

 细细算来,他也八九年没喝过酸梅汤了。

tbc

评论(10)
热度(111)

© 春困等冬眠 | Powered by LOFTER